VerLoren.

Coachella.






+AOTU.
+安雷.
+原作续向,关于个人对于安雷的一些放飞自我的想法,角色死亡有,BE.
一个莫名其妙的,关于他们心目中的天堂的想法,OOC严重.
+正文会有截取歌词做穿插.
+题目和灵感脑洞源自
Lana Del Rey - Coachella-Woodstock In My Mind.










﹉﹉﹉﹉﹉﹉﹉﹉﹉﹉﹉﹉﹉﹉




A stairway to Heaven.








“恭喜各位参赛者,你们是最后仅剩的十位选手,你们是千人中的佼佼者,精英,你们中的一个还会是最终比赛的胜利者。比赛即将进入最后阶段,届时我们将做出相应调整,进行下一轮淘汰,那么,祝各位好运,努力奋战到最后一刻。”



一袭白衣,神色肃穆的裁判长丹尼尔的投影分别出现在了十个人的面前,那平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有多少鼓励的意味来,又或者是因为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每个人都已经难以怀抱着最当初的热情与冲动。能留下来的,或许仅剩下对于白昼与黑夜的那么一些期待,期待着太阳被火烧云环绕着,于群山中缓缓坠落,拉出满天的星幕来,不动声色地迎接黑夜,然后又在群星黯淡的时刻里,看着朝云在天际里沉浮,静静地等待着日出,然后一天就这么度过了。



甫一通报完毕,那虚拟的投影就消失不见。雷狮抬头看了看,天色有点暗了,夜晚快要来临了。可是现在和以往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都不一样,现如今雷狮的周遭已经空无一人,除了他自己,和他手中紧紧握着的雷神之锤。



雷狮清楚地记得,在裁判球用充满朝气的俏皮语音通报生还人数时,他的脚下是一片殷红的鲜血,他的手上,脸上,衣服上,头巾上,或多或少都沾上了血迹。他一个人有些脱力地站在一群冷冰冰的尸体中,看起来孤独地像是一个独自奔赴远方寻死的迷途旅人。



从那一刻开始至今,他都是一个人了。



夕阳在远山处一点一点地沉没,黑暗慢慢吞没了仅剩不多的天光,森林里慢慢阴沉起来,覆在地面上的影子越拉越长,像是要把雷狮整个裹住。还差一个小时左右,就要彻底天黑了。雷狮抬头看了看天幕,握住雷神之锤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些许,他往后撤了一步,寻思着该去找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过夜。正当时,不远处一声嘶吼传来,是怪物凄厉刺耳的吼叫声,是猎食者发出的狩猎信号。



得赶紧先离开这里,等到夜晚了使用元力技能时的雷电未免太过明显,容易引来更多怪物,雷狮想着。他转身正欲离开,却不想怪物不知道何时已经悄然冲到雷狮附近,利爪猛地向雷狮刺去。雷狮敏捷地侧过身去,抬手握住雷神之锤对着利爪就是狠狠一击。借着反冲力向后退去,雷狮在一枝粗壮的树根上站稳,借着繁茂的枝叶隐匿住自己的身形,随即开始观察起怪物来。



那怪物吃了一击后快速收回了手,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后一拳打在了旁边的树干上,那棵可怜的树就这么应声而倒。速度,力量,都比之前碰见的怪物高出一个级别不止,看来是很棘手的一头怪物,要速战速决……雷狮皱了皱眉,正想着要如何收拾眼前的怪物时,惊奇地发现怪物已经发现了自己所在的方位,随后向雷狮冲来,动作迅猛利落。


雷狮向上跳起,在高空举起雷神之锤,蓄起阵阵雷电,伴随着蓝色电流的雷神之锤对着正下方的怪物的身体用力砸下去。随着怪物的惨叫声一并响起的,还有雷电在天际发出的阵阵轰鸣。



雷狮在怪物身旁落地,怪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躯体还有一些蓝色电流在流淌,空气里隐隐有一些难闻的焦糊味。雷狮一脚踩上怪物的后背,轻声嗤笑道,“就这么点能耐?刚刚还以为是什么难得一见的高级怪物,没想到连这么一锤都接不住,看来也不过如此。”



将雷神之锤扛在肩上,雷狮转过身去,正打算离开,却在下一秒听见了一声呼唤。



“雷狮——!!!”



伴随着那声呼唤的,还有刺耳的破风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树叶,然后凌厉地刺破空气,朝着雷狮背后袭来。



饶是雷狮再怎么敏捷,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也没办法完全避开,只能堪堪转过一点身子。就是在那一刹那,雷狮清楚地看见,和方才一模一样的漆黑的利爪向自己袭来。这下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雷狮皱了皱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蓝光闪过,在利爪就要触碰到雷狮的那一瞬间,蓝光朝着利爪落去,将怪物的手臂切了下来。这给了雷狮宝贵的逃脱时间,雷狮赶紧用锤柄挡住因为惯性仍然飞向他的那一截断掉的利爪,随后用力一蹬跳了出去。稳住身形后,雷狮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声呼唤来自哪个人。而这个呼唤他的人,安迷修,正扬起手中的另一把剑刃,对着怪物的背部不留余力的刺下去,在怪物的哀嚎声音中落地。



雷狮这才看清楚,这只怪物并不是自己刚刚杀掉的那一只,而是一模一样的,另外一只怪物。冷静下来,只要粗略的分析,雷狮很快的反应过来,原来这第二只怪物方才一直隐匿在丛林里,看着雷狮和自己的同类厮杀,而自己却躲在暗处,企图在雷狮没有防备的时刻出手,如此狡猾的怪物让雷狮有些讶异。



可惜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安迷修的出现一举将其送进了地狱。两只怪物倒在一起,安迷修收起双剑,这才抬头望向站在不远处的雷狮,开口询问,“雷狮,你没事吧?”



雷狮没有说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看起来也没有要道谢的意思。安迷修无奈地笑了笑,越过怪物朝着雷狮走过去,但雷狮显然没有想要和他有更多交流的想法,皱了皱眉转身欲走。安迷修赶了上去,走在了雷狮旁边,雷狮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离开。但安迷修只是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怪物的尸体,又指了指已经完全变黑的天空,这才慢慢地开口,“你看,现在都已经天黑了,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雷狮听见后挑了挑眉,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对安迷修一阵嘲讽,“怎么?最后的骑士安迷修也会乐于跟我这种宇宙海盗一路?”



安迷修沉吟半晌,随即轻轻的开口,用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的声音说话,却近乎要炸裂雷狮的耳膜,“放在以前的确是一群恶党,但是雷狮海盗团,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



紧接着雷神之锤的锤柄就架在了安迷修的脖颈处,雷狮那双仿若紫罗兰宝石一般的瞳孔里有怒火在燃烧着,那熊熊烈火在紫色的原野里蔓延着,叫嚣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来将安迷修吞没。出乎雷狮意料的是,安迷修那双澄澈如明镜的湖绿色瞳孔里却没有任何波澜,似乎是早有预料一般,那双眼睛直直地对上雷狮眼里的火焰。一切都再清楚不过,安迷修这是故意往雷狮的痛处补上一刀。仅仅是作为对于雷狮的嘲讽的回礼的话未免太过断章取义,因为雷狮分明从安迷修的那双眼睛里看出了更多的情绪,比如…不忍。



这下什么都是明明白白的了,一切都暴露在了空气里,在皎洁的月光下一览无遗。然后什么都变得静默,雷狮的手仍然握着锤柄,那把雷神之锤仍然架在安迷修的脖颈处,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着,悄无声息地对峙着,没有人去打破现下怪异却又有点悲凉的氛围。



“安迷修,你觉得你这话算是什么?一个骑士对于世人的怜悯与救助?”最终雷狮先打破了沉默,嘴角上扬起一个冷厉的弧度,眼里的那片熊熊烈焰霎时间变成了一片横无际涯的冰原。他对于安迷修的行为冷眼以待,那态度就像是在看待一个无知幼稚的孩童所制造出来的一场闹剧一般。“那还真是可惜了,我既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什么,也不需要你来怜悯我。救济世人的那一套不应该用在我身上,只会让你自己颜面无存罢了。”



安迷修仍然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来慢慢地,用力地推开了面前的雷神之锤。推的时候安迷修有些讶异,他发现雷狮其实根本没有用多少力度,只一推就可以推开。这个时候安迷修才缓缓地开口,“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就算是救济世人,我也并不觉得这一套应当用在你身上,我可没有指望你能够改邪归正。”



“你那种自知之明看起来很让人满意,至少我觉得很满意。”雷狮有些讥讽地笑了笑,收回了雷神之锤,复又把它扛在肩上,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安迷修还是跟着一起走,走在了距离雷狮大约两步的距离,不远不近,近得只要安迷修向前倾身然后伸出手就可以抓住雷狮的手臂,远得仿佛安迷修能看到的永远只有雷狮的背影。沉吟半晌安迷修才慢慢开口道:“我并没有要刺激你的意思,雷狮。”



雷狮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转移了话题来强制结束方才那令人不愉快的对话,“你有没有感觉到现在有哪里不对劲?我是说,就周围环境来说。”



安迷修愣了愣,对于雷狮的举动有些意外。但他仔细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既然自己有想要合作的念头,雷狮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无法阻止自己,不如说是懒得和自己折腾这些事情。反正事情都有了木已成舟的趋势,那不如干脆退出一小步,各自给对方一个台阶下。所以他还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思索片刻后才回答了雷狮的问题:“这附近的怪物的速度,力量,头脑都和之前的有很大差距,几乎是一个很大的跨度。我想这大概就是丹尼尔裁判长所说的,对于接下来的比赛所做出的调整。”



“……脑子还不算迟钝。”雷狮只留给安迷修一句实在说不上是褒奖的话语,径直朝不远处的溪边走去。安迷修有些哭笑不得,走到溪边也停了下来,在雷狮身旁蹲下。和雷狮一样,安迷修也伸出手浸入到溪水里,一阵凉爽顺着指尖蔓延上来,稍微缓解了紧绷了一天神经的身体的疲劳。他们都用水随意拍了拍身上的污渍和血迹,随后几乎同时地,两个人都弯曲起手指,掬起一捧溪水,低头凑过去一饮而尽。清凉甘甜的泉水湿润了干燥的口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满足地低叹。



“所以要在这过夜吗?”安迷修指了指他们所在的这片草地,看了雷狮一眼。雷狮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瞅了安迷修一眼,然后毫不掩饰地对安迷修进行一番嘲讽:“在这儿?在这个随时会被怪物袭击,成为怪物盘中餐的地方?你是对自己的梦里太过自信了吗安迷修?”



安迷修被噎得有些无言以对,正想反驳一句“我们轮流守夜也不是不可以啊”,可刚刚张口,就被雷狮有些粗暴地打断了:“行了我知道有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跟我过来吧。不过你要是想在这里过夜的话,我就不阻拦你了。”末了又对安迷修笑了笑,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无害的笑容。



“……”纵使安迷修再怎么想反驳,然而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稍微向现实低头。于是他悻悻地闭了嘴,老老实实地跟着雷狮离开了这片草地。



还是刚才那样,他们之间仍然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仅仅只有两步之差的不远不近的距离,近得只要安迷修向前倾身然后伸出手就可以抓住雷狮的手臂,远得仿佛安迷修能看到的永远只有雷狮的背影。



安迷修不吭声,雷狮也乐于保持这难得的平和清静,于是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地慢慢地在森林中穿梭。树林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们踩在草地上,用手拨开挡在路上的绿植时发出的窸窣的声音,夜风掠过耳畔的声音,他们能听见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安迷修一路上时刻提防着,防止再有什么怪物来突袭,偶尔也会分出一点注意力来,看一下雷狮,和他头上的飞扬着的头巾带。白色的头巾带在风中飞扬着,时不时会被风吹起来划过安迷修的脸颊或是手臂,让安迷修觉得痒痒的,但又并不难受。



鬼使神差地,安迷修就这么伸出手去。在雷狮的头巾再次被风吹得飞扬起来,并且离安迷修只有咫尺之差的时候,他摊开手掌,让头巾落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轻轻地、慢慢地收拢手指,却没有在最后握成拳头,而是留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虚握住那条白色的头巾。看起来像是抓住了那条头巾,可实际上并没有。安迷修很清楚,而风好像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一般,似乎也很清楚。风突然大了起来,安迷修一怔,下意识松开了手,那条虚握着的,又不能真正握住的头巾再度在风中飘扬起来,在安迷修的脸颊旁逗留片刻又再度离开,仿佛和夜风一起在嘲笑着安迷修一样。



安迷修垂下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在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脏在此时变得感觉有些沉重。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一点。微凉的空气吸入肺里,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呼出来,他嗅到了一点青草的味道,还有林间残余的露水的味道,像是一双看不见的手,一点一点地将他心间上的褶皱抚平。然后他又抬起头来,看见雷狮迈出的步伐间距越来越小,走得也越来越慢,再穿过几个低矮的灌木丛,一个空地就展现在了安迷修眼前。空地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被灌木丛和一旁的树木很好的隐蔽起来,不远处有一个用一些树枝垒起来的火坑,零零散散的一些灰烬显示这里被人用过。火坑上剩余的树枝已经不多了,安迷修索性折回去,沿路寻了些树枝回来,然后堆在火坑上。一些嘈杂的声音传来,安迷修抬起头,就看见雷狮狠狠一脚踩爆了一个躲在树林里的裁判球,那个可怜的小机器人登时火花四射,没多久就成了一堆废铁。正当安迷修在犹豫着要不要先用热流点燃一根树枝做引燃时,雷狮凑了过来。雷狮打了一个响指,然后他的指尖就迸出些许劈啪作响的小小的雷电来,他动了动手指,那雷电就这么落在了树枝上。树枝不多时便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火花来,接着燃烧起来,簇成一团明亮的火焰,将他们的脸照映得通红。



“这么来看你的元力技能实用性还挺高,点火或者照明都没问题。”安迷修对雷狮笑笑,在离火坑不远处的草地坐下来,然后双手枕在后脑勺处,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雷狮也在另一边躺下来,盯着夜晚的天空,慢悠悠回了安迷修一句,“噢,那你的元力技能岂不是还能用来降温消暑?”安迷修一下子无言以对,噎了好几秒,只能匆匆忙忙地转移话题;“这个地方挺隐蔽的,你们海盗团的人经常来这里吗?”话一出口安迷修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有些尴尬地闭上了嘴。



然后就是长久的静默。



他们两个人躺在草地上,中间隔着一个火坑。树枝燃烧着,劈啪作响,产生的热意分别涌向他们两人,让他们即使是在更深露重的夜里也能感觉到暖和。月亮弯弯,在深蓝色的夜幕中悬挂着,旁边是一点一点的繁星。皎洁的月光洒在草地上,像一层若有似无的薄纱,温柔地笼罩在安迷修和雷狮身上,远远望去像是镀了一层银边。他们就这么躺着,没有人想要说句话来打破这漫长的静默,两个人都睡意全无,就这么一起盯着夜空看。不知道过了多久,安迷修才听见雷狮的声音,越过火坑,轻轻地飘到自己耳畔,“以前我们海盗团的人经常在这个森林里狩猎怪物,如果太晚了的话就会在这里过夜。”



雷狮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来,安迷修应了一声,同时心里很清楚,雷狮是不可能内心毫无波澜地说出这些话来的。安迷修突然就觉得一切都变得沉重起来,他感到有些呼吸不畅,仿佛连呼吸着的空气好像都有千斤重,他突然觉得难过起来。这是什么情绪,安迷修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若说这是对于雷狮的单纯的同情和不忍,则太过片面也太过虚假,说是对海盗团一行人的惋惜,这也不符合他的骑士道。但他就是觉得很难过,甚至想要站起身来,走到雷狮身边给他一个拥抱。可即使内心再怎么风起云涌,安迷修也始终没有动作,他感到无力,也稍觉疲乏,于是他只能木讷地开口,用着刚好能让雷狮听清楚的声响,小心翼翼地、郑重地说一句:“都过去了,雷狮。”



雷狮没有吭声,安迷修也不知道他对于自己说的这句话是怎么样的想法,只能转过头来盯着月亮看,可月亮也不会告诉他答案。过了不知道多久,在安迷修觉得再沉默下去可能会受不了的时候,雷狮开口了。



“安迷修,你觉得天堂该是怎么样的?”



安迷修愣住了,他没想到雷狮会问这种问题,这让他感到意料之外。这是一个开放性问题,答案因人而异,同时也是一个难解的问题,因为世人对于天堂的想象从来就是多种多样的,甚至有的是无法被别人理解的。安迷修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回答了雷狮的问题:“我想,那应该是个很美好的地方。山清水秀,平和安宁,人们能够喜乐无忧,永远活在阳光下。不会被黑暗和邪恶所侵蚀,不会走上歧途,不会坠入深渊……”他顿了顿,最后补充道:“大概就跟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吧。”



安迷修以为雷狮会如同往常跟他拌嘴的时候一样,模仿着安迷修的腔调,装作一副正义使者的样子重复安迷修说过的话,然后放声大笑起来,放肆地嘲讽他。可是雷狮没有,他什么也没说,但安迷修知道雷狮的确是把自己所说的话听进去了。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



“安迷修,你所认为的天堂是什么。”雷狮再一次开口,但是语气里却没有讥讽,反而一派平静,“就是所谓的现世安稳,一派和平,老幼有所养,秩序井然,永远正义和善良,没有天灾,也没有……”雷狮随意瞥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损毁的裁判球的残骸,外露出来的繁杂的电线已然被破坏成一团垃圾,末了才嗤笑一声,“所谓的人祸。这就是你认为的所谓的天堂、世外桃源?”



安迷修没有接话,只是坐起身来认认真真地盯着雷狮看了一会儿。感受到安迷修的目光,雷狮也顺势坐起身来,一边手臂搁在了曲起来的膝盖上,视线却向上移动,望着夜空。此时此刻,这幅场景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友人在深夜里的心灵交谈,气氛温馨得很。但他们都清楚,这个话题实在是令人感觉不到温馨,反而有一种在死水边缘挣扎着的脱力感。而他们本也不是友人,一个是贯彻骑士道的英勇强大的骑士,一个是恣肆到底的锋芒毕露的海盗。



“安迷修,对你而言的天堂也许要现实的多。只要有一个能够贯彻你所谓的骑士道的世界,也许那样的世界对你来说就是天堂了,就是一个能够将你那秉承已久的优秀传统骑士道发扬光大的天堂。你的想法也许有实现的可能,也许真的可能存在这么一方净土,但也仅仅只是可能罢了。”



“这个大赛一定会有胜利者,但到底有没有幸存者,一切都是未知数。这个恶心至极的比赛从来就没有多余的兴致来给参赛者安排一个合适的结局,不过是仁慈地给他们一个不那么丑陋的死法而已。”



“让他们变成尘埃,变成碎屑,变成粉末,变成星星点点的光,然后就这么在空气里飞扬几下,风一吹就全都消失不见了。”



“可于我而言的天堂,可从来不是你所觉得的所谓的和平安稳,从来都不是。”



安迷修再次转过头来,借着清亮的月光和带着热度的火光,他开始认真地端详起雷狮来。雷狮周身被月光覆上一层圣洁的白,从下至上看过去,他微微扬起头来露出一节脖颈来,让安迷修觉得看上去倒像是一只骄傲的黑天鹅。微微抿起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接着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仿若宝石一样璀璨耀眼的紫罗兰色的眼睛,里面有些星星点点的光芒,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替他敛去了一些锋芒,还有些许碎发落在额头上。雷狮的神情看起来很平静,眼眸里毫无波澜,说话时的语气看起来也很平静,仿佛自己此时此刻在说的并不是沉重的话题,只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痛痒之事罢了。



安迷修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事情,考虑再三,尽管有些突兀,但他还是决定亲自问一下雷狮。他感觉雷狮就像是在天空中飘浮不定的云朵,身上带有有些很多不确定因素,从远处来的风一吹,就能让他漂泊到更远的地方。但总有一些事情是定向不变的,安迷修决定试着去猜一猜。他张了张口,喊了一声雷狮的名字。



雷狮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安迷修的眼睛,那双湖绿色的眼眸深邃得仿佛能够望穿灵魂,直达最深。雷狮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对着安迷修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得到了允许,安迷修觉得有什么东西推了自己一把,试图让安迷修走过去,走到雷狮身边,看清楚那双瑰丽的紫色的双眸下捉摸不透的情绪。安迷修深呼吸一口气,把藏在心里多时的问题问了出来:“雷狮,你是…为了逃离王位和皇宫的束缚才来到这里参加凹凸大赛的吗?”
雷狮有些惊讶地看着安迷修,眼里满是惊讶和疑惑,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很快雷狮的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波澜不惊。他微微歪了歪头,没有正面回答安迷修的问题,而是嘴角带起一个随性的笑容,回问了安迷修一句,“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关于我的事情,安迷修?”



“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罢了…毕竟凹凸大赛里什么样的家伙都有吧。”安迷修挠了挠后脑勺,试探性地继续问,“所以说,这些都是真的吗?你是雷王星王室的三皇子?”



雷狮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盯着安迷修看,直看得安迷修有些招架不住,那双紫色的双眼亮晶晶的,满是灵气,却又无比深邃。雷狮没有回答安迷修的问题,只是一直在笑着,那笑容里不再是方才的随性了,反而多了几分骄傲的意味来,他冲安迷修喊了一声:“喂安迷修!你——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吗?”
这让安迷修感到措手不及,他有一种被人看穿了一样无处可藏的羞怯,又有一点被人耍了的感觉,他皱了皱眉,佯装有些厌恶地回敬雷狮一句:“不过是一点好奇心作祟罢了,你不说也无所谓。”他故意把“无所谓”三个字咬得很重,像是要气一气雷狮一样。



“那么生气做什么?我又没说不告诉你。”雷狮自然听出了安迷修语气里的挑衅,不过他选择忽略掉,这让他有一种占了上风的感觉,畅快极了。安迷修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雷狮又开口,这次换上了认真一点的语气:“你真想知道我的事情?”
安迷修没料到雷狮会是如此认真的神情,他愣了愣,但最后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雷狮,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不料雷狮却是肆意地大笑起来,他弯下腰来捂着肚子,一直在笑。那笑声在安迷修听来刺耳极了,像是在羞辱他一样,但令安迷修有些疑惑的是,他能感受得到雷狮笑声里的放肆和愉悦,却唯独没有嘲讽。过了好一会他在安迷修诧异和有些恼羞成怒的眼神里重新坐起身来,一只手撑着下颔,对安迷修扬起了一个嚣张的笑容:“那你就自己想去吧。”



安迷修意识到自己还是被耍了,下意识想开口呛回去,但是他对上雷狮的眼睛时,却又感觉如鲠在喉,所有的言语掩于唇齿。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吐出半个字。他望着雷狮,就像望着一只在一潭碧波中高傲地扬起头沐浴着月光的黑天鹅。夜空印在了雷狮的眼睛里,繁星点点在紫色的天幕里闪闪发光,看起来有点像泪光。安迷修觉得从中看到了什么过往,漆黑的夜幕也成了过往的影子,安迷修觉得他已经得到了一个答案。于是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躺回去,看着漫天的星星,“雷狮,你们雷王星那里也有这么好看的夜景吧?”
雷狮顺着安迷修的问题,抬起头看着夜幕。雷狮当然知道安迷修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事情。他们明明应该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人,一个骑士,一个恶党,但是这一切的背后仿佛有什么不可抗力一般,把他们两个推到了对方面前,然后就产生了交集,在摩擦中迸溅出火花。于是那潭碧绿色的湖水里就映照出了繁星的影子,是一个美丽的星辰大海。



“啊,不只有这么好看的星星,”雷狮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看着夜幕笑了起来,“就连夜晚的月色也很好看。”
安迷修愣了愣,顺着雷狮的方向去往上看,目光所及之处是一轮弯月。安迷修的心动了动,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被什么莫可名状的力量给压了下去,两者在挣扎中带来的感觉令他难受压抑。正当他想说点什么来打破现下的沉默时,一阵大风刮过,篝火在风中摇曳着,地面上一些落叶被吹起来,被卷起来飞向远方,天上的云朵被迫漂泊着,一点一点将月亮掩盖住了,月色变得朦胧起来。
本该在清冷的月色下被照耀得一清二楚的一切,此时此刻都变得朦胧起来,模糊不清,犹如雾里看花,想要伸出手去捕捉,却发现只有淡淡的白雾在之间萦绕,什么都抓不住,掌心徒留下空虚的感觉。



这下安迷修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维持着这么一个有些僵硬的姿势,想伸出手却又无能为力。他又想起了雷狮的在风中飘扬着的头巾,也是想刚刚那样的感觉,在不近不远的距离里,却没有办法真正抓住。安迷修想了很久,等到大风已经平静下来,他才咬咬牙对雷狮说了一句,“雷狮,很晚了,先睡觉吧。明天再看看周围的情况怎么样,或者离开这个森林。”然后安迷修像是做出了什么很重要的决定一样,翻过了身,背对着雷狮,他努力试图让自己快一点睡着,不要让那些星辰入梦来。
雷狮有些随意地应了一声,也躺下来一只手臂枕着脑袋,背对着安迷修。两个沉默的人背对着躺下,尝试着入眠,但是他们都很清楚,今夜并不是个容易入眠的夜晚。总有那么点星星点点的亮光,或者那么些在碧波中荡漾开来的涟漪涌入脑海里,久久盘旋着不肯离去,让人彻夜难眠。



「 And what about about all their crowns they wear,
他们高束的王冠会不会掉落,
And what about all their wishes,
他们那些美好的愿望如何收场,
Wrapped up like garland roses.
深陷绝望如花园里的娇艳玫瑰。」



安迷修突然有些明白了雷狮不顾一切来到这里的理由,却又觉得雷狮那么一个自由的人不应该只是想要摆脱王位的束缚而已。想到这里,安迷修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雷狮一直在挣扎着奔跑。他甚至能想象出小小的雷王星三皇子,头顶带着一个有些歪歪扭扭的,几欲掉落的小皇冠,向着远处夜晚的星空奔跑过去,他的红色披风因为跑动而有些滑落下来,堪堪停留在肩头。小王子兴奋地向星空奔去,同时试图将身上一切代表皇室的事物都抛在身后,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尽管跑得有些狼狈了,但他的脸上仍然是一副满足的神情,滴落下来的汗水都因此而发亮,像一颗颗星星包裹着他,带领着他向前跑去。然后恍惚间,安迷修又在一片朦胧中看到了现在的雷狮,他仍然向着万丈星空奔跑着,眼睛一如当初一般明亮,但是身上还是残留着些许皇室带来的荣耀和光辉,不过已经褪成近乎无色了。
也许雷狮自己也很清楚,安迷修想,这种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在血液中流动着的羁绊和荣光,是没有办法根除的,即使他已经来到这里,站在了凹凸大赛的世界里,那些东西仍然长存于此。他试图着剥离,所以他仍然在奔跑着,渴望着去寻找,去触碰到心中的天堂的台阶。



剥离的结果带来寻找的可能,而寻找的冲动激发剥离的愿望。



至此,安迷修稍微有些明白雷狮心目中的天堂该是怎么个轮廓了,尽管还有些模棱两可,但他已经能够稍微猜测到了。的确与自己所想的不一样,但却是雷狮心目中真挚的渴望。安迷修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静默着的树林,耳边还是篝火在燃烧着发出的噼啪声响,他自己还是不能入眠。安迷修很清楚,雷狮也没有睡着,他踟蹰了很久,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而后闭上眼睛,再一次试图让自己睡着。



人各有命吧,安迷修想。



在如此难捱的夜晚,安迷修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男孩,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因为巨大的阴影将其掩埋,只能看得见他的身形,但他却下意识的觉得那就是雷狮,小时候的雷狮。小小的身影端坐在皇座上,周围是无数的人影,他们全都默不作声,双手依附在皇座上,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不速之客。人影在骚动着,安迷修走近一些,努力地听了好一阵,才发现那些人并非真的沉默不语。听到了第一句,接下来的一字一句都在耳边变得清晰起来,变得嘈杂不已,声音不算特别大,但安迷修却觉得十分刺耳。



“这个国家,这个星球,就要交给您了。”
“啊啊,救救我们可怜的百姓吧,新国王。”
“这个国家居然要交给一个毛头小子?”
“国王将会带领我们走向光明!”
“他不过是政治的棋子,小小年纪的,真可怜呢。”



铺天盖地的交谈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耳朵里,安迷修有些惊讶。他抬头下意识看向了皇座,皇座上的小小身影,依旧端坐着,浑身透出一股倨傲的气势来,可双手却是牢牢抓住扶手,安迷修甚至能感受到那双小手在微微地颤抖着。他又凑近了些,看见象征权利的皇杖被丢弃在一边,可那个人的头顶仍带着璀璨的皇冠,皇冠上最大的紫色宝石有着十分明显的裂痕,安迷修想了想,这是以前在书上见过的,象征着雷王星的宝石。



安迷修想出声,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他只能这么定定的站着,直到男孩缓缓抬起头,面容挣扎着从阴影中脱颖而出。安迷修没能看清那个人的脸,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只能在一片模糊中看见男孩的身形突然长大了,他没办法看清男孩的脸,最后能看见的,只有那条在风中飞舞着的头巾。梦境在催促着,驱赶着安迷修,让他离开梦境,这让安迷修不可抑制地再次闭上了眼,周围的交谈声仍没有停止,直到安迷修陷入一片黑暗,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还是没能看清男孩的脸,却在脱离梦境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刺骨的绝望,让他手脚冰凉。



「And why am I even wondering that today,
为何时至今日我仍在思考,
Maybe my contribution,
也许我的贡献,
Could be as small as hoping.
如我的希望一般渺茫。」



安迷修睁开眼睛,从梦境里脱离出来后才恍惚发现,现在已经是早晨了。他感到眼睛有些酸涩,他又闭上眼,试着回想刚才的梦境,能感受到的只有痛苦,于是他又睁开眼,试图摆脱掉这些感觉。他深呼吸一口气后坐起身来,清晨的空气有些湿润,带有一点青草的芬芳,这让他感到舒畅。他转过头来看向雷狮,雷狮已经醒了,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安迷修沉默地看着雷狮。注意到安迷修的视线,雷狮转过头来,“醒了?那就出去吧。”
雷狮站起身来,安迷修也跟着一起站起来,想了一会儿后问了一句,“你记得回到我们之前见面的地方吗?应该从那里想办法出去吧?”



雷狮摇了摇头,伸手指向一个方向,“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以前狩猎完第二天就从这里出去,这里有一条路可以离开这个森林。”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补充了一句,“不过这条路比较隐蔽,人烟稀少,所以很容易出现怪物。”然后雷狮转过头去,看见安迷修皱了皱眉,雷狮嗤笑一声,有些挑衅地道:“喂安迷修,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安迷修选择无视雷狮的嘲讽,低头考虑了一下然后说:“昨天的那些怪物让我觉得不对劲,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附近所有的怪物都会比以往棘手很多,这样来看如果从你说的小路那里离开不会更危险吗?我觉得还是警惕一点比较好。”



“该来的总是回来的。”雷狮说着,然后朝安迷修走过去,在他身旁停下来,“不过谨慎一点总归不错,那就走吧。”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安迷修无奈地笑笑,跟在了雷狮身后。他们一前一后地顺着原路返回,路上偶尔碰到不小心落单的裁判球,可怜的小机器人在碰见他们之后急急忙忙逃跑了,这让安迷修有些哭笑不得,他看向雷狮,“我们有这么可怕吗?”
雷狮想了想,装作很诚恳地说,“我们现在不是挺乖的吗,守法不干事。”
“我一直都很守法,”安迷修瞥了雷狮一眼,有些愉悦地勾了勾嘴角,“不如说是你表现良好?”




雷狮急忙摆摆手,脸上写满了嫌弃,“还是算了吧,我只是看见你就觉得干什么都束手束脚而已,太烦人了。”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又有几个裁判球从远处跑了过来,这次更是夸张,就是经过了安迷修和雷狮也没停下来,仿佛看不见他们一样,匆匆忙忙地逃离。这就不免让人感到疑惑了,雷狮和安迷修面面相觑,一个不好的预感在他们心中冒出,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皱了皱眉。这会儿他们离怪物极近,再往前走下去就会碰见怪物。安迷修握紧了手中的双剑,雷狮沉默地握紧了雷神之锤,他们对对方点了点头,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这里的怪物普遍被强化,感应能力也大大增强,像他们这样棘手的两位参赛者,早在百米外就已经被怪物感知到了,如若就这么仓促地跑掉,也许怪物会狂化,向他们冲过来,那么情况将会糟糕。已经无处可躲了,于是他们只能一齐往前走。他们离之前的那片空地越近,能听见的骚动就越清晰。沉闷的撞击声,锋利的东西刮擦所留下的刺耳的声音,怪物的怒吼声,一切都像是沉重的钟摆,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发出一阵一阵的钟声。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次轮到安迷修说这句话了,他看了看雷狮,雷狮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他听见雷狮说,“我猜这是故意设置给我们两个的关卡,迟早要来的。不过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安迷修,你可别拖我后腿。”
安迷修苦笑了一下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得到的却只有雷狮的一个白眼,“不要问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他们在距离那片空地仅有咫尺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透过树叶可以依稀看到怪物的身形——比昨天的那两只巨大得多,也更有攻击力。安迷修估计了一下,眼下也许只有和雷狮合力才能杀了怪物。安迷修正想着要如何出手的时候,却发现雷狮已然消失在了林中,只剩下蹬在树枝上跳出去时候余下的唦唦声。他看见雷狮冲了出去跃向高空,手中的雷神之锤快速在手中转了转随后被稳稳握住,空中的电流悉数涌起,向着雷神之锤聚拢过去。雷狮右手往下一压,将雷神之锤狠狠打在怪物的手臂上,怪物的反应很迅速,抬起手臂生生接住了这一击。电流在怪物的外壳上蔓延着,噼啪作响,怪物却像是没有受到攻击一样,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雷狮皱了皱眉,在一旁的树上落稳后又快速闪身到怪物的另一侧,冲着怪物的下肢关节处砸下去。怪物的身形有些不稳,但还是一手挥了过去,很快就还了雷狮一击。雷神之锤打在怪物的利爪上,雷狮借力向后退去,在一旁的空地落下。雷狮想了想,又快速冲了过去,像方才那样在怪物的四肢关节,头部,后背悉数击打,同时试探着怪物的反应。安迷修很快就明白过来雷狮这是在试探怪物的危险程度,而怪物敏捷的反应和极高的伤害显示他们两个人与怪物正碰不是明智之举,于是他仔细盯着怪物的各种反应,试图找到一些突破点,以此击杀怪物。



带着闪电的身影在空中跃动着,而怪物也依旧紧跟着雷狮的频率,安迷修皱了皱眉,心想也许这个关卡就是为了卡住他们两人,从各方面来看,这都是个极其可怕的怪物。一阵树影摇曳后,安迷修瞥见雷狮又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他看见雷狮皱着眉啧了一声说道:“这个比昨天的那些麻烦多了,雷电打在它身上看起来没有多大伤害。”
安迷修想了想,指着怪物的胸口处——怪物的胸口处有一个空洞,空洞中有一团球状的黑色火焰在燃烧着,说道:“那个看起来像是它的能量源,这里看过去似乎是贯穿了整个身体的,也许只能靠毁掉这个才能杀了它。”
雷狮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他的反应很快,想碰到那块地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安迷修半跪着在树枝上,他微微起身,朝怪物看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双剑,苦笑着说道:“那就要试一下看看了。”
然后一个闪身,安迷修和雷狮一齐从林中跃出,一左一右向着怪物冲过去。



冷热流双剑在空中像是两道彩色的光芒,在怪物周身落下伤痕,安迷修在怪物面前几度试探,等着雷狮找到一个比较好下手的位置。雷狮跃向高空的一瞬间,安迷修在地面上快速移动着,吸引着怪物的注意力。怪物弓着身子,利爪不断地朝着安迷修刺去,安迷修后撤一步,用力一蹬朝着怪物的右肢冲过去,冷流剑朝着利爪狠狠地戳刺下去,一时间将怪物的右肢定住。安迷修抬起头,看见雷狮挥舞着雷神之锤,蓄满雷电朝着怪物胸口处的能量源狠狠一锤。在雷神之锤即将触及胸口处的时候,怪物强行挣扎开了冷流剑的束缚,硬生生转过身来格挡住了雷狮的攻击,同时朝着雷狮怒吼一声,生生将雷狮逼得退后几分后堪堪落地。
安迷修见状,收起冷流剑后朝着怪物的后背冲过去,同时举起双剑试图强攻过去,同样被怪物强硬地挡下了。双剑插入怪物的手臂试图再一次牵制住怪物,但怪物嘶吼着,奋力挥起手臂,安迷修无奈只能快速拔出双剑向后退去躲过怪物的攻击。



有了目标的确会让行动变得容易一些,但现在的情况着实不容乐观。
安迷修和雷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们的身上都有一些刚才战斗所留下的伤口,此刻高频率的轮番攻击不仅耗费了太多元力,还让两人身上的一部分旧伤撕裂。虽然怪物同样身负多处伤口,但仍然十分危险,行动只比之前迟缓了那么一点。安迷修手臂上的伤口开始渗血,浸湿了衣袖,刺眼的红色在白色的衬衫上蔓延开来,他伸出手捂住了手臂。雷狮擦掉了脸颊旁边的伤口留下的血,白色的手套上沾上了些许血污,头巾也有一部分被损坏了,留下残破的一角。他们越过怪物遥遥对视,都从双方眼中读出了几分不容乐观的意味来。雷狮给安迷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自己一起找个地方先隐蔽起来,随后雷狮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树林。安迷修会意地点点头,朝着怪物冲过去,在怪物的利爪朝自己袭来的同时一脚蹬上了怪物的手臂,借力往前冲,闪身隐进了树林里。



“已经用尽全力去破坏那个能量源了,但是硬碰硬根本碰不到那个东西,只能用别的办法了。”雷狮皱着眉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不小心触及伤口的时候禁不住冷哼一声。
安迷修点点头,看了雷狮的伤口一眼,有些担心地问到:“不要紧吧?”
雷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种程度的伤口还不至于让我不能行动,倒是你,”他看了一看安迷修手臂上缠绕着的,被鲜血染红了的绷带,“你这种状态还是不要牵制我的行动比较好,我可不想去救你。”
安迷修笑了笑,扬起了负伤的手臂,“对于一个骑士来说,这点伤口可是不痛不痒。”
雷狮听到后嗤笑一声道:“希望你不是在自欺欺人。”
他们都已经伤痕累累,元力也所剩无几,也许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击。在那之后他们就会元力耗尽,变成两只被折损了羽翅的可怜的笼中鸟,等着死亡的来临,却再也没办法挣扎半分。
“雷狮,”安迷修盯着空地上寻找着两人踪迹的怪物,“一会儿我从正面打过去,你在背后盯着那块能量源,如果正面可以突破我就直接去毁了那个能量源,不然的话就靠你从后面去破坏了。”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安迷修深深地看了雷狮一眼,他们都清楚其实自己也没有多大把握,但是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
面对残忍的关卡障碍,他们避无可避,也无处可逃。而雷狮只是看了安迷修一眼,很平静地点了点头,



安迷修先离开了树林,正面迎向怪物,用力将热流掷出,在热流插在怪物的下肢关节的时候跑过去,一边抵挡着怪物的攻击一边试图趁着怪物身形不稳的时候寻找一个切入点直达怪物胸口处的能量源。雷狮开始奔跑起来,绕到了怪物的身后,开始蓄积起元力。天空中卷起一团乌黑厚重的云层,电闪雷鸣间元力不断地向雷狮身上涌入,雷神之锤周身环绕着电流,雷狮耐心观察着怪物的一举一动。
安迷修抬头的一瞬间,瞥见怪物的两臂之间空出了一个间隙,虽然不算大,但安迷修完全可以通过,直达怪物的胸口。安迷修用力将热流拔出,一脚踩在怪物的脚上用力向着空隙冲去,在抵达怪物的胸口处的时候,安迷修用力将双剑插进去,力道大得将手臂上的伤口撕裂得更严重,开始涌出更多鲜血,怪物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正当安迷修试着用更多力量把双剑插进更深处的时候,怪物胸口处的能量源突然燃烧得更加剧烈,吼叫着开始挣扎。安迷修一瞬间措手不及,只能匆匆忙忙拔出双剑向后退。
怪物已经狂化了,比刚才更加危险。安迷修后退着,但此刻滞空的状态让他完全暴露在怪物的面前,怪物用力向安迷修刺去,安迷修用双剑堪堪挡住一部分攻击,同时他朝着雷狮大喊一声:“雷狮——!”
现下怪物的注意力全在安迷修身上,只要现在趁着安迷修牵制住怪物,雷狮在后方用尽全力,就能够将能量源一举破坏掉。但滞空状态下的安迷修并不能撑太久,勉强挡住几招之后手臂便开始感到有些脱力,握着双剑的手已经有些颤抖,怪物又进行了下一轮的攻击,漆黑的利爪直指安迷修。



雷狮向前跃去,朝着怪物冲过来,怪物挡住了安迷修的视线,他无法看清雷狮脸上的表情,更没办法看到那些在雷狮脸上积起的阴翳。令安迷修没有预料到的是,雷狮并没有直接攻击怪物的能量源,而是踩在怪物肩膀上一步跨过,朝着自己冲过来,空着的左手向自己伸过来。安迷修握着双剑,没办法伸出手去将雷狮推开,他只能慌张地朝着雷狮喊叫:“雷狮——你疯了吗?!不要过来!”
雷狮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冲过来一把握住安迷修的手臂,这下安迷修看见了雷狮的眼睛,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这让安迷修突然感到无比绝望。雷狮咬咬牙,用力将安迷修拉过来,然后将他向着自己来时的方向甩出去,而因为反冲作用雷狮则处在了安迷修刚才的位置。就这么一瞬间,他们的位置交换了。



利爪毫不犹豫向着雷狮的腹部刺过去,生生将其贯穿,鲜血在那一刹那止不住地涌出来,鲜血染红了整件衣服,就连头巾也红了一大片,雷狮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涌在嘴边。但雷狮只是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嚣张恣肆的笑容,然后他顾不上被贯穿的身体,用尽所有的力气将积蓄起来的全部元力注入雷神之锤,右手紧紧握住锤柄向着怪物的手肘关节击打下去,顷刻间,天空放出万丈雷霆,朝着怪物冲过去。
怪物受力不稳向着雷狮的方向倒下去,安迷修看准时机,举起冷热流朝着怪物背后的能量源再一次刺下去,他狠狠地压着剑柄防止被反弹,力道大得双手都要脱臼。冷热流发出一蓝一黄夺目的光芒,压制着作为能量源的黑色火焰,一点一点地将其侵吞掉。
承受着双重攻击的怪物悲鸣着,终于痛苦不堪地倒下,而雷狮也顺带着被扔在了地上,重重砸向地面。安迷修单膝跪在怪物背上,冷热流下的黑色火焰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只残余一点黑色的火苗,风一吹就灭了,与此同时怪物嚎叫着,一齐消失了。



安迷修收起双剑费力地站起来,朝着雷狮的方向拼命跑过去。雷狮捂着腹部止不住地咳嗽着,鲜血不断地向外涌出来,雷神之锤被扔在一旁。元力耗尽的两个人在最后一刻终于将怪物击杀,但雷狮已经是命不久矣了。
安迷修感到无能为力,他从未觉得有任何时候像此时此刻这般糟糕过。绝望和无力的感觉像一条露出尖牙的毒蛇,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毒素被注入血管,随着流动的鲜血蔓延至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侵蚀了他的四肢百骸。
安迷修很清楚,再过不久,雷狮就会像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凹凸大赛的系统会将他回收。他就会像昨夜自己所说的那样,变成尘埃,变成碎屑,变成粉末,变成星星点点的光,然后就这么在空气里飞扬几下,风一吹就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回来。



安迷修感觉到有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但安迷修很清楚,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必须说出来,于是他用力地咳嗽了两下,试图摆脱刚才那种糟糕透顶的感觉。他看着雷狮,发现雷狮也在看着他。于是他盯着雷狮的眼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着,尽管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他说:“我一直觉得,你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存在了。”

“其实我想说,那天晚上的月色的确很美,也许你的星球上也经常能看到这么美的月色吧。”



意料之外的,雷狮没有听见安迷修的怒吼和责备,而是说了这么一番话,这让他感到措手不及。于是他有些费力地扯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就跟以往每一次的碰面一样奚落着安迷修:“安迷修,你难道忘了那天晚上刮大风了吗?”
但安迷修只是笑——尽管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但那又怎么样呢,总比沉默着看着雷狮消失好的多。安迷修努力地维持着笑容,用听上去不那么沉重的语气对着雷狮说:“我知道,但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



其实他们都知道,那天晚上在雷狮说完那些话之后,大风吹过,厚重的云层便挡住了月亮,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他们彼此都对这一切很清楚,譬如雷狮对于自己身份的默认,安迷修对于雷狮心中所想的那么一点了然,还有那天晚上被云层遮挡住的月亮。
对于感情这件事,从一开始的捉摸不透到现在的别扭的对话,至此两个人都已经心知肚明。但他们却又很默契地对于自己对对方的那些感情闭口不提,不然从一开始雷狮也不会默许安迷修跟着自己一路,安迷修也不会在那个时候奋不顾身地冲出来替雷狮解决掉他身后的怪物。只是下意识的,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向对方伸出手去。



雷狮嗤笑一声,看着安迷修的眼睛说道:“安迷修,你一个骑士的命居然要靠一个海盗去救,真丢人啊。”
安迷修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回收系统开始运行,雷狮的身体一点一点地被拆分开来,他被分解成微粒,变成闪着光的碎屑,变成泛着紫色光芒星星点点,在空中飘浮着,逗留了一会儿之后乘风而去,向着无边无际的天穹飞去,不停地飘扬着,直到再也找不到踪迹。明明应该是很悲伤的时刻,可安迷修却在此时为感到庆幸,他知道雷狮要先他一步找到他的天堂了,安迷修为他松了一口气。他甚至能看见雷狮头也不回地向着那里走去时的背影,白色的头巾在风中飞舞,白色的光芒覆盖着他,推着他向前走去。



「I'd trade it all for a stairway to heaven (a stairway, stairway),
以此一切 我愿换一座通往天国的阶梯,
I'd take my time for the climb up to the top of it (stairway),
我愿尽我余生 只为登上那顶端,
I'd trade the fame and the fortune and the legend (stairway),
我愿以我所有名望 幸运 神话作为交换,
I'd give it all away if you give me just one day to ask him one question.
我愿给你我所有一切 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去叩问天国的秘密。」



安迷修站起来,目送着雷狮消失掉,向远方漂泊着离去。他突然想起来,在最后那一刻,他在雷狮澄澈的双瞳里,看见了在梦中奔跑着的雷狮。他已经自由了,血液里流淌着的皇室的荣光此时此刻已经尽数褪去了,头顶上换了一顶新的皇冠,上面是一颗更硕大的,光芒夺目的紫色宝石,那是属于雷狮的皇冠。安迷修看着雷狮不断地奔跑着,头巾在风中飘扬着,上面的五芒星在闪闪发亮。然后他看见雷狮踩上了白色的阶梯,一点一点地向着无垠的星辰大海跑去。安迷修知道,这就是雷狮要追求的天堂了,也许现下雷狮已经能够触碰到它的边缘了,也许再过不久,他就能到达那里了。
安迷修抬起头,轻声说道:“往前走吧,雷狮。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看。”









「That words could turn to birds and birds would send my thoughts your way,
希望我的话语可以传达给鸟儿,鸟儿会把我的心思传达到你的耳畔。 」


很久以后,安迷修依稀记得,在一个遥远的午后,在和煦温暖的阳光的照耀下,他醒了过来。他把看了一半的书推到一边,正打算起身的时候,一只小小的珍珠鸟飞了过来,在安迷修面前停下来,挺着浅灰蓝色的胸脯,一副骄傲的样子,直直地盯着安迷修看。



安迷修在看见小鸟眼睛的那一刻愣住了,他突然发现这只珍珠鸟的眼睛是瑰丽的紫色,就像雷狮的眼睛一样。
是雷狮的信使吗,安迷修忍不住想。
然后他伸出手,在鸟儿面前摊开手掌,于是小鸟轻快地跳过来,在安迷修的手掌上停了下来,小巧的爪子踩在柔软的手掌上,让安迷修感觉痒痒的,他笑了起来。鸟儿在安迷修宽大的手掌上蹦蹦跳跳,安迷修也就这么看着它笑。



忽然之间珍珠鸟飞起来,飞到了安迷修的肩头停了下来,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安迷修的脸颊。
正当安迷修愣了一下的时候,珍珠鸟在它的肩头跳了跳,然后展开了灰色的羽翅。
小小的珍珠鸟在安迷修的目送下扑棱着翅膀,向着窗外飞去,没有片刻停留,努力扇动着羽翅,向着窗外的阳光奋力地飞去,直到再也不见踪迹。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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