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rLoren.

夜醒時雨.

安迷修从睡梦中醒来,却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外面似乎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他的耳朵里,空气因为雨水的浸润而变得清凉微湿。他想睁开眼睛,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些许声音。似乎是一句话,这句话也许很长,也许很短,但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说话的人把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他似乎听清楚了,又似乎没有。

于是他有些急切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一抹紫色的烟火——雷狮没有睡着,正坐在安迷修身侧的床沿。他的身后是窗户,几缕月光散落在他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薄纱,让安迷修看不真切。这让安迷修在这一刻意识到,雷狮就像这夜晚的月光一样,会在不知不觉间悄悄流逝,最后消弭在清晨的日光里,而安迷修根本捉不住他。

这让安迷修感到惶恐,他感觉此时此刻正有无数个疑问盘旋在脑海里,如同燎原之火一般愈燃愈烈。所有的问题都涌到了嘴边,他却只觉得如鲠在喉。

最后安迷修只是侧身躺着,面向雷狮,尔后小心翼翼地握住雷狮放在自己身侧的手。雷狮愣了愣,没有挣脱也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盯着安迷修的眼睛。雷狮的双手一向温度很低,于是安迷修微微用力将那只手握紧,直视着雷狮的眼睛,犹豫良久才决定开口。

“你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雷狮平静地看着安迷修,紫色的眼睛里望不到波澜起伏的情绪,他朝安迷修笑了笑,紫色的双眼里却没有笑意。

即使是在童话里,正义勇敢的王子与温柔善良的公主生活在一起,那么就算是邪恶残暴的魔王,也应有狡猾残忍的魔女相伴。而他们这样算什么呢?一个佩戴着花环与利剑的骑士与一位掌握着荆棘与雷电的海盗,世界并没有阻止他们的碰撞与温存,但大赛却不允许这两名参赛者同时活到最后。

安迷修突然感到万分沉重,现实将他压得喘不过气。他看着雷狮,而眼前的人正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残骸上对着他微笑。安迷修突然感到愤怒,难以宣泄的情绪溢满了心脏,他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无论是什么样的答案都好。

“…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安迷修问道。他从未这样苛刻过,他在责难,在逼问,在质疑,忘记了一段关系实际上是双方共同面对的,任谁也脱不掉关系。

雷狮只是在微笑,没有出声回答安迷修这过分的苛责。他盯着安迷修薄荷绿色的双眼,像是要望到他意识深处,亲手揪出安迷修那裹藏在皮囊里面的正在挣扎难安的灵魂。

“原来对你来说,一段感情也是这么好舍弃的啊。”

“为了正义,为了规则,为了自尊。”

“无论什么理由都好。”

安迷修在这一刻如遭雷击一般,钝痛感从他握着双剑的双手开始蔓延至全身。他感到自己的灵魂正被雷狮审视着,雷狮其实什么都看得清晰明了。而他也在这一刻认识到,自己自欺欺人的面具正在被无情地揭下,被迫露出隐藏面具下的那双神情惶惑的双眼。

安迷修在这个时候回想起来了一切,思绪又飘回到那个淅淅沥沥的雨夜。其实他听清楚了雷狮说的每一个字,只是当那一个个字汇聚在一起拼凑成完整的一句话时,安迷修下意识地选择了忽略,就好像自己真的没有听清楚雷狮在说什么——在那个雨声未曾停息过的潮湿而又沉闷的雨夜里。

眼前的一切景物逐渐开始变得朦胧,他渐渐闻不到浓重的血腥味,感受不到荒原上的热量和拂过身边的清风,看不见面前的人桀骜不驯又讥讽的笑容。安迷修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即将迎来破晓,整个苍穹都是暗沉沉的,只有天边有几抹惨淡的白。雷狮坐在床边,放在床上的手距离自己只有几毫米的距离。窗户被打开,月光铺满了整个房间。即使是在月光下那双紫色眼睛里泛着的光也依旧没有被掩盖,安迷修可以看到那双眼睛里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一些茫然,不甘,以及不屈服。安迷修仿佛又一次看到雷狮的那双薄唇在惨白的月光下微微翕动着,慢慢地说出了那句话。而那句话也裹挟着微风,轻柔又不容抗拒地传到了他的耳边。

“……我们要怎么走下去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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